两人从屋里出来,相互看了一眼。沈岁柔莫名觉得尴尬,偏开头笑了下,“你也听出来了?”“嗯。”余程抻了个懒腰,“她们想拉郎配。”绝了,也不知道长辈们怎么想的,还能把他俩凑一块儿。虽说算不上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,但沈岁柔跟余程也太熟了,熟到她压根不会把对方往那种方向想。不过也怪她自己没把实情告诉沈母,她现在,其实不是单身。沈岁柔摸摸鼻子,语气不太自然,“咳,这事儿你知道?”“没有,我不清楚。”余程抱着胳膊,站在她旁边解释,“我妈只说你们今天回来,然后我就特意跟同事调了休,大中午就过来帮忙包馄饨。其他的事情,我跟你一样,半点不晓得。”沈岁柔狐疑地瞄他,“真的?”余程点头,“真的。”见沈岁柔表情稍微放松了点,他又故意逗她,“做什么,难道你想我知道?然后配合婉姨她们?”“打住,还是不要吧。”沈岁柔摆摆手,“光是你小时候把外公的砚台打碎还赖我身上,我就小本本记你一辈子。”“不得了咧沈岁柔,你是真的小气。”余程说归说,笑着抬手摸了下她的头,“走吧,等下要关门了。”小时候他就喜欢这样摸沈岁柔的头,但毕竟现在都长大了,这样的举动有点亲昵,沈岁柔不太习惯。她慢了半拍才发现余程正往外面走,赶紧跟在他背后,“去哪儿呀?”“去拿桂花冬酒啊。”“真去啊,我还以为你随便找的借口呢。”余程想笑,回头催她快点。桂花冬酿是他们这边的特产,属于冬酒的一种,每年只在冬季卖一次,一次只卖十几天。镇上有个老人酿的冬酒特别好喝,据说是他家祖传的手艺,每次快到开坛预售的日子,电话就已经被打爆了。沈岁柔小时候跟着余程和外公去买过一次,依稀记得那会儿排队排了好几个小时,最后就拿着一升装的雪碧瓶子打了满满一罐儿,她两手揣怀里,摇摇晃晃给抱回去的。现在那家铺子依旧在,还开了家分店到景街,闻名前来品尝的人一波接一波,客源可谓络绎不绝。外婆家隔壁就是景街,本来过去也就几步路,但余程说那边外地人太多了,压根挤不进去,就带着沈岁柔绕个路,去以前卖酒的老地方。过年喝桂花冬酿,是这边传承的习俗,沈岁柔还没走到店门口,老远就瞧见好些人拉着买菜的小拖车,直奔卖酒的那家店。余程望了眼前面十来个人的队伍,转头对沈岁柔说:“失策了,还是要排队。”他瞥见沈岁柔身上纯白的棉袄,习惯性摸摸她的头,“老店灰尘多,等下搞邋遢衣服。你就别过去了,在这里等我就好,晓得不啦?”“知道了。”沈岁柔整理被他弄乱的刘海,小声嘀咕,“你能不能别老摸我头,真的好尴尬啊。”余程笑了下,没接那话,“行了,我过去了。”沈岁柔点头,望着他走到队伍末端,然后自己转身站到旁边的树下,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。回来苏城不过半天,还是有人找她,不是提前拜年,就是说些学校工作上的事。她挨个回了消息,直到视线滑到宋沉衍那栏,破天荒看到了红色的未读提醒。她惊讶之余,没忍住点开查看,然后发现那是几通未接语音电话。自从那天吵过架,她和宋沉衍各自都没联系过对方。这种冷淡也算是他们之间的常态了吧,刚开始沈岁柔还会觉得难过,会有点没胃口,晚上多少也会跟着失眠。但只要把注意力转移一下,慢慢就会好得多。今天回到苏城后,她的心情明显轻快不少,但在看到宋沉衍这通未接来电时,她忽然又觉得沉闷起来。其实他能主动打给她,已经算是很难得的妥协。沈岁柔想了好久,最后还是没给他拨回去。因为她不知道,要跟宋沉衍说什么才好。她怕一开口,就是逼着他做选择。周恬刚发消息来,想让沈岁柔给她拍景街的照片,沈岁柔把手机切到相机模式,隔着几座黛瓦墙远远的拍对面。这距离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,她还在想别的事情,角度选得很随意。可就她在摁下快门那一瞬,忽然看到这边的巷子对面,走过一道十分惹眼的身影。男人身材高大修长,黑色风衣下西装笔挺,那种骨子里得天独厚的矜冷贵气,跟周围的古朴风情形成鲜明对比,简直让她眼熟得不能再眼熟。沈岁柔整个人都怔在原地,盯着屏幕看了半天,生怕自己想太多,所以眼花了。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,男人忽然向这边偏头,渐暗的天光下,淡薄的目光倏地跟沈岁柔碰到了一起。沈岁柔说不明白为什么,那一刹就像是触了电,浑身都有点发麻,心跳也变得很快。她看到对方迈开长腿朝她走过来,下意识想躲,但张望一圈,左右都没地方遮挡,干脆就不躲了。“怎么不接语音。”宋沉衍在她面前站定,语气很淡。沈岁柔低头看着他的皮鞋鞋尖,闻着他身上浅淡的玫瑰檀木香味,好半晌才吭声,“没注意,可能调了震动。”想起什么,又说,“你怎么来了。”宋沉衍没答,目光落在她头顶发旋,“是没注意,还是不想接?”“……真没注意。”宋沉衍表情寡淡,没什么波澜,“刚才不是在玩手机,看到消息,也不回?”被毫不留情的戳穿,沈岁柔直接噎了下,视线尴尬地瞟向一边。没敢说,还不是跟他学的。沈岁柔垂着头不吱声,宋沉衍淡淡看了她两秒,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,让她抬头看着自己。“还生气?”宋沉衍微凉的指腹划过她下巴,轻轻地摩挲,“之前你也没这么闹腾,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?”“谁闹了。”沈岁柔受不了他这样,耳朵有点热,但自己又很气,“你也没惯着我啊,我跟你说尹黛的不是,你不信我,还向着她。”沈岁柔偏开脸不看他,宋沉衍微微皱眉,“没有男人会当着现任的面去说前任不是,这只会显得很没素养。而且任何事情,都要弄清楚才能下定论,当时我只希望你可以冷静一点,并没有向着她的意思。”其实沈岁柔不能否认,他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。可道理谁都懂,但当时的她只需要宋沉衍站在她这边,听她说话,再哄一哄她,她都不会那么难受。沈岁柔抿着唇,许久才说:“宋沉衍,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接受自己的对象,无条件的信任前任,更不会在吵架的时候,希望你讲道理。前任本就是很敏感膈应的存在,如果你觉得是我的问题,那就怪我没你想的那么看得开吧。”说到这,她忽然望见对面的酒铺已经没什么人了,余程正好从铺子出来,手上还提着一个绿色的塑料瓶。沈岁柔怕他看到,便对宋沉衍说:“你先回去吧。正好过年,我们干脆各自冷静一段时间。”宋沉衍只是淡淡看着她,浑身清清冷冷。沈岁柔的表情也不见得多好,还是转身走了。余程拎着桂花冬酒过来,看到沈岁柔在跟一个男人说话,对方西装革履,气质很好,看起来就是大城市里的上流精英。“他是哪个哦,柔柔。”余程跟着沈岁柔往家里方向走,没忍住问上一句。沈岁柔抿唇,平静的说:“问路的。”回到外婆家,馄饨已经包好了。外婆装出一大份给李阿姨,让他们带回家里过年吃,还招呼小姨多分几袋装起来,给街坊邻里们也送点。天色已经黑了,沈母跟李阿姨在厨房张罗着做饭。余程陪外公在客厅下象棋,沈岁柔揣着兜瓜子儿,站在旁边看着。小姨去前夫那儿接女儿过来,进门把路上买回的果子撂桌上,搓着胳膊碎碎念,“外面风那个大哦,怪冷的咧。也不晓得哪家城里的亲戚来了,在外面站了好半天。”上高二的表妹从院子里跑进来,笑嘻嘻的说:“是咧,还是个大帅哥!长得比我追的那些明星还好看!”沈岁柔本来还没在意,这会儿突然愣了下,转头看向小姨,“那个人咧,在哪儿呢?”